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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2日消息，OpenAI首席执行官山姆·奥特曼(Sam Altman)日前参加Y Combinator首届AI新创学校（AI Startup School）的“炉边对话”活动，与众多创业者和科技爱好者分享了他对人工智能的深刻见解和未来展望。
在这场长达42分钟的对话中，奥特曼首先回顾了OpenAI的创立历程。他提到，尽管当时通用人工智能（AGI）在许多人眼中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们还是决定勇敢地迈出这一步。他强调了团队在面对困难和质疑时所展现出的坚定信念和勇气，以及这种信念如何帮助他们在早期吸引了全球顶尖的人才。奥特曼指出，尽管99%的人认为他们疯了，但那1%的共鸣者中却汇聚了众多天才，正是这些人才的加入，让OpenAI能够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在谈到OpenAI的发展过程中，奥特曼分享了他们在早期面临的挑战，包括技术难题、资金压力以及如何构建一个能够持续创新的团队。他提到，尽管在创立初期，OpenAI只是一个由八个人组成的团队，但他们始终坚持自己的目标，并逐步扩大规模。他引用了风险投资家维诺德·科斯拉（Vinod Khosla）的话，强调即使是最大的初创企业，也是从零开始，逐步发展起来的。奥特曼鼓励在场的创业者，要有远大的梦想，但也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实现它。
对话中，奥特曼还深入探讨了人工智能的未来，特别是GPT-5及以后的技术愿景。他指出，尽管GPT-5不会完全实现他们的最终目标，但他们正在朝着一个集成化的模型迈进，这个模型将能够在需要时进行推理，并生成实时视频。他描绘了一个未来场景，用户提出问题后，模型会进行深入思考、开展研究、即时编写代码以生成专属应用，甚至渲染可交互的实时视频。奥特曼认为，这将催生全新的计算机交互界面，虽然AI已经在这方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当模型真正融合完美视频生成、精准代码编写等全模态功能，并具备深度推理能力时，其潜力将被充分释放。
此外，奥特曼还讨论了人工智能在科学研究中的应用，他认为这是他个人最期待的领域之一。他坚信，通过AI加速新科学发现的速度，将为人类社会带来巨大的进步。他提到，尽管在创办OpenAI之前，他并没有意识到能源和AI之间的紧密联系，但随着对这两个领域的深入研究，他逐渐认识到能源将成为AI发展的关键限制因素。他呼吁创业者和科学家们共同探索如何利用AI和能源技术来推动社会的进步。
在对话的最后，奥特曼分享了他对创业者的建议。他强调了信念和韧性的重要性，尤其是在面对长期挑战时。他提到，创业过程中会遇到无数的困难和挫折，但只有坚持下去，才能看到曙光。他还鼓励创业者们要敢于追求那些不被看好的想法，因为这些想法往往蕴含着巨大的创新潜力。
以下为此次对话的内容全文：
问：山姆，非常感谢你能来。OpenAI对所有真正有抱负的人都是巨大鼓舞。我们从最初开始聊吧：早期哪些看似微小的决策后来被证明至关重要？
答：决定去做这件事本身就很关键。当时我们差点没创立OpenAI。通用人工智能（AGI）在当时听起来很疯狂，我当时在做YC的工作，明明有其他优秀项目可以做，AGI却像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且DeepMind似乎已遥遥领先。整个2015年我们都在讨论是否启动，就像抛硬币一样犹豫。
所有雄心勃勃的事都这样：它们困难重重，有太多理由不去做。真正关键的是一群人坐在房间里，互相注视对方说："好，我们干吧！" 这种时刻很重要，犹豫时应该选择行动。
问：当时面临哪些具体质疑？
答：反对理由数不胜数。例如：我们刚开始研究AI扩展规律，当时完全不明朗。2025年将是OpenAI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年份，恰好是其成立的十周年。但十年前人们对AI的看法很难回忆——那是在首个有效语言模型出现前，我们还在试图让机器人玩电子游戏，实验室只有勉强解魔方的机械手。我们没有任何产品构想，没有收入来源，甚至不确定未来能否盈利。整天坐在会议室对着白板想论文点子。现在回想，当时ChatGPT的想法完全像科幻小说。
问：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你们高举通用人工智能的研究旗帜，同时竟汇聚了全球最顶尖的人才共同投身其中。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奥特曼：吸引人才的实际难度比听起来低得多——当你宣称要挑战这项既激动人心又意义重大的疯狂事业，而他人尚未涉足时，自然能聚集大量志同道合者。当我们宣布“将攻克AGI”，全球99%的人认为我们疯了，但那1%产生共鸣的人里藏着许多天才。他们无处可去，使我们得以高度汇聚顶尖人才。这个使命令人热血沸腾：即便成功希望渺茫，其潜在价值却无可估量。
问：在场或许有人思考：是否该像OpenAI这样起步就瞄准宏大目标？你早期创立Loop的经历是否带来启示？
答：OpenAI最初绝非庞然大物——它始于8人团队挤在房间，后来扩展到20人。当时连方向都不明确，只想写出优秀论文。所有伟大事业都如此开端：心怀宏大愿景，却从小处扎根。正如维诺德·科斯拉（Venode Kla）所言：“十亿美元级与百万美元级初创企业的区别虽大，但起点完全相同——零收入、几人团队、埋头让首个构想落地。”
因此，关于创建伟大企业的唯一建议是：选择存在未来规模潜力的领域，除此之外，唯有一步步笨拙前行。
问：用户使用ChatGPT和API的方式变化显著，o3等新版模型带来的哪些新兴行为或用例最令你惊讶？
答：当前正处于罕有的机遇期——模型能力已远超现有产品开发水平。即便模型不再升级（实际上必然会升级），仍有海量创新空间待挖掘。更关键的是：o3的API成本上周骤降80%，这种性能价格比将持续提升。
我们即将发布开源模型，其性能将颠覆预期——本地部署的强大模型将开启全新可能。当下模型能力已迈入全新层级，API成本还将大幅下降，开源模型将表现卓越。但最令我振奋的是：推理模型催生的产品创新浪潮尚未到来。这如同发现元素周期表的新元素，开发者尚未充分挖掘其潜力。直到最近，才看到初创公司真正为"推理模型重塑交互逻辑"而设计产品。
问：今年推出的功能中你最喜欢哪个？它如何预示未来方向？
答：我最偏爱记忆功能（Memory）——它创造出“与熟知你之人对话”的体验。这预示着产品演进方向：未来你将拥有理解个体的智能体，它接入你的全部数据源，主动提供帮助。不再局限于问答模式，而是持续运行：监测你的动态，判断何时发送消息或代为执行任务。新型硬件设备将出现，它融入所有服务，伴随你一生。记忆功能首次让人们窥见这种可能。
问：你曾提及电影《她》（Her），是否意味未来产品会成为后台运行的AI伴侣？
答：这正是渐进式的发展方向。记忆功能已显现雏形——当它能持续后台运行，主动发送消息或代为行动时，便更接近“她”的形态。虽然尚无具体时间表，但我们会逐步实现。核心价值不在于硬件形态，而在于后台运行能力创造的伴侣式体验。
问：我们是否已开始见证大语言模型（LLM）与真实数据集成的潜力？我听说MCP即将接入OpenAI，是这样吗？
答：没错，我们确实开始看到LLM与真实数据集成的强大威力了。说到MCP，我听说它今天可能就会落地OpenAI，这太令人期待了。
问：在实际集成过程中，有哪些让你感到惊喜的发现？比如，是否观察到用户在核心数据库层面进行操作？
答：当然有。现在人们正逐渐将ChatGPT视为 “生活操作系统”，把各类数据全面接入。将ChatGPT集成到尽可能多的数据源至关重要——无论是随身设备、新型浏览器、全数据源连接、记忆功能，还是持续运行的模型，当这些要素融合在一起，将形成极其强大的能力。
问：未来这些能力会完全基于云端，还是桌面端，亦或混合模式？
答：必然是混合模式。部分任务会在本地运行模型——比如若能将ChatGPT一半的负载转移到本地设备，我们求之不得。毕竟我们的云服务很快将成为全球规模最大、成本最高的基础设施之一，分流负载大有裨益。但整体而言，云端仍会是主要运行环境。
问：获取计算资源的难度是否超出预期？
答：尽管我们已积累了丰富经验，但计算资源瓶颈依然严峻。想想看，ChatGPT.com从两年半前的“零存在”成长为全球第五大网站，未来有望跻身前三甚至登顶），这种规模的基建扩张远超新公司的常规发展周期，其中的挑战不言而喻。
问：你们的工作令人惊叹，如今推理模型（如o3和o4 mini）与多模态模型（如GPT-4o）正并行发展。当这两条技术路径交汇时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能否谈谈GPT-5及未来的技术愿景？
答：尽管GPT-5不会完全实现终极目标，但我们的长远愿景是打造集成化模型——需要推理时具备深度逻辑能力，需要生成内容时能输出实时视频。想象这样的场景：用户提出问题后，模型会高速运转思考、开展研究、即时编写代码以生成专属应用，甚至渲染可交互的实时视频。这将催生全新的计算机交互界面——虽然AI已初现这种能力，但当模型真正融合完美视频生成、精准代码编写等全模态功能，并具备深度推理能力时，其威力将不可估量。
问：这是否意味着技术将向具身智能方向迈进？毕竟视觉感知、语音交互与逻辑推理正是机器人所需的核心能力。
答：确实如此，这堪称关键一跃。我们的策略是先夯实核心模型能力，再实现与机器人的连接。机器人时代已近在眼前——我期待这样的未来：当用户订阅ChatGPT的最高级别服务时，我们还会赠送一个免费的人形机器人。让机器人在现实世界中执行实际任务，这个愿景令人振奋。如今机械工程与AI认知技术的瓶颈虽仍存在，但已触手可及。未来几年内，机器人将开始承担高价值工作。尽管制造十亿台机器人仍需时日，但我好奇的是：若以传统方式制造百万台人形机器人，能否实现供应链全自动化？比如操控采矿设备、驾驶集装箱船、运营铸造厂并生产新机器人——或许借此能快速扩大机器人规模，但全球对人形机器人的需求终将远超当前供应链的想象边界。
问：当你曾担任YC负责人时，推动了对硬科技领域的大量投资。从地缘政治视角来看，我们需要采取哪些措施，才能确保美国真正具备制造业与工业产能？要知道，如今连精密螺丝和大型金属板的制造，都会面临惊人的成本超支问题。
答：人们总是抛出各种解决方案，且长期以来重复着相同的思路，但显然并未奏效。我认为所有政策都值得尝试，但直觉告诉我，我们需要探索新路径，不应持续沿用失败的旧模式。人工智能与机器人技术确实提供了新的可能，有望以全新且关键的方式将制造业及复杂产业带回美国 —— 这至少值得一试。
问：对于创业者而言，如何构建具有防御性的企业，避免被OpenAI这样的企业冲击？这是我们交流中探讨的最重要的问题，毕竟大家都不希望被行业巨头碾压。
答：我们会专注做好自身工作，力求将ChatGPT打造成最优秀的超级助手，并持续添加我们认为必要的功能。但这只是我们面临的机遇中极小的一部分。当听到有人说 “我要创办一家公司，做ChatGPT的同类产品” 时，我们深感遗憾——因为我们在该领域已建立显著优势，且有信心做得更好。事实上，行业中尚有大量未被开拓的空间，许多卓越的企业已借助我们的平台崛起。
我们希望为创业者提供更多便利：例如，ChatGPT未来可成为新创企业的流量入口，我们计划在平台内打造新型应用商店（或称为 “智能体商店”），为初创公司导流；还将推出“OpenAI一键登录”功能，让用户能便捷地将个性化模型接入新创企业的服务——这些举措都将从多维度提供支持。因此，我们的定位是成为赋能他人的平台。核心建议是：不要复制我们的核心聊天助手功能。
问：在创业史上，每当出现新趋势时，人们往往会扎堆涌入同一赛道。那么，如何构建具备防御性的商业模式？
答：人类具有强烈的社会性，极易受他人影响。试想，如果列出当前最热门的五大AI创业方向，恐怕在场半数人都会举手表示正在从事其中某一领域。但我相信，在座诸位中必将出现未来超越OpenAI的创业者，而我敢断言，此人绝不会困于这五大热门方向。
当所有人都挤在同一赛道时，构建防御壁垒绝非易事——尽管并非全无可能，但真正基业长青的企业，往往不走寻常路。这为创业者提供了关键的时间窗口：在必须面对防御性问题之前，你有机会探索真正的爆款产品，打磨核心技术。
以ChatGPT为例，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建立起防御体系。初期唯一的壁垒是“市场上唯一的产品”，随后逐步塑造品牌认知，如今通过记忆功能、数据连接等一系列创新，才形成真正的竞争壁垒。坦率地说，长期以来外界对我们“缺乏防御策略”的批评不无道理——我们曾仅凭“唯一的优质产品”立足市场，但创业者必须在窗口期内完成防御体系的构建。
问：我们过去曾提到，我们都是彼得・泰尔（Peter Thiel）的忠实追随者，他常强调“逆向思维但必须正确”的理念。你们认为彼得是位天才，那么在哪些根本性领域你们践行了这种逆向思维？
答：从对话伊始便可见一斑：如今“规模化法则（scaling laws）具有价值”已成为共识，但在几年前，这一观点与现实完全相悖。当你们遭到质疑时，团队作何感想？是否曾想过“我偏要坚持，反对声恰恰证明这是逆向赛道，我们必将正确”？
面对众人否定时坚守信念实属不易，那些称“这很容易”的人实则并不坦诚。尽管随着时间推移会逐渐从容，但我仍记得一件公开事件：OpenAI成立数年后，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曾发来一封措辞严厉的邮件，称我们“成功概率为零”，并直言我们展示的GPT-1“毫无价值、行不通”。当时他是我的偶像，那晚我回家后反复思忖：“若他所言属实，该当如何？”
你倾注全部心血的事业，却被敬仰的智者判为“错误”，甚至断言“毫无防御性，必将被颠覆”——除了坦言“这很艰难，但终将改善”，我并无妙策。每个人都会经历此类挫折，唯有屡败屡战，掸去尘埃继续前行。
问：谈谈AI智能体吧，这可谓AGI的第三阶段。格雷格・布罗克曼（Greg Brockman）近期称今年是“智能体之年”。借助操作代码解释器等工具，哪些工作流将消失？又会出现哪些我们尚未准备好的新范式？
答：长期以来，ChatGPT被视作“谷歌替代品”——用户提问，它整合相当于半小时搜索量的信息，虽已出色，但本质仍是“进阶版搜索”。而如今，诸如向CodeEx委派任务或启动深度研究等场景已现：工具自主执行系列操作后提交方案，宛如能短时间处理事务的初级员工。试想全球有多少工作属于“电脑前数小时完成、由人判定合格与否”的类型，这一比例相当可观。这既是我们此前谈及的“能力与应用鸿沟”的一部分，也将走向深远。仅凭当前的o3模型，便可构建诸多此类体验。
问：你如何看待人机交互界面的未来？哪些界面局限性促使你思考这一方向？
答：我认为科幻作品中有一构想颇为精准：界面将趋于“隐形”。以当下语音界面为例，尽管因技术局限导致体验欠佳，但理论上，若能对计算机下达指令：“这是今日需完成的事项。若遇行程延误或突发状况，我信任你全权处理——无需打断我，不必让我操心。” 当系统能默默完成所有任务并确保可靠运行时，界面便近乎隐形，仅在必要时以“超级智能助手”的形态介入交互。
如今使用手机时，我常感觉如同在纽约时报广场穿行，被各类通知“推搡”——虽深知这是了不起的科技产物，却难逃闪烁图标与弹窗带来的焦虑。而理想中的界面应是“隐形的伙伴”：它主动完成任务，精准筛选信息，智能判断何时介入、何时代行职责。对此我充满期待。至于新设备的细节，暂不便公开，但希望能借此展现全新的人机交互范式。
问：这是否是邀请全球顶尖设计师乔尼・艾维（Jony Ive）的原因之一？
答：正是。他的卓越才华实至名归。过去50年，计算机界面仅经历两次重大革新：键盘鼠标与屏幕的诞生，以及触摸屏与智能手机的普及。而AI技术正为界面设计开辟全新可能，若要押注一位能引领这场变革的设计师，他无疑是不二人选。
问：在YC，我们一直探讨着一个可能让许多致力于开发企业级SaaS（B2B SaaS）的软件工程师感到担忧的设想：未来是否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底层数据库与负责访问控制和业务逻辑执行的API层构成技术基座，而交互界面则由LLM担纲，计算机本身成为智能体。对于复杂业务流程，用户只需输入需求，系统即可实时生成代码、创建所需工具并存储为文件，待后续调用。你如何看待这一趋势？
答：这种趋势必将成为现实。对此可从两个维度审视：首先，若你正筹备或已创办初创企业，需明确当下堪称科技史上创业的最佳时机——之所以 “最佳”，正因行业根基正经历剧变，尽管挑战重重。一方面，传统 SaaS企业可能会忧虑：当代码可按需实时生成，自身业务模式将面临何种冲击？另一方面应意识到：变革将席卷整个行业，而初创企业的制胜之道在于——以远超大型企业的迭代速度与更低成本优势实现突破。大企业虽坐拥资源优势，却受制于迟缓的迭代效率；当技术成本大幅降低，其固有优势将显著消解。
因此，建议以如下视角看待行业变革：所有人都将面对共同的机遇与挑战，但当行业迭代节奏发生如此颠覆性变化时，初创企业往往占据先机——而我们或许正见证着史上最剧烈的行业变革。若能顺应这一趋势，企业将处于极为有利的位置。或许未来可邀请我开展一场关于 “如何构建可持续防御壁垒” 的主题演讲，因为当人们提及“SaaS企业面临实时软件冲击”时，其核心诉求实则是“探寻真正的防御性策略”，这一话题颇具探讨价值。
问：在上次活动的后台交流中，我们谈到了麦肯锡经典著作《七种力量》。有趣的是，作为技术领域从业者，我们竟会引用这本麦肯锡顾问的著作，这在直觉上似乎有些违和。你如何看待智能时代的到来，将对人类生活方式、工作模式及社会价值创造机制产生何种影响？
答：从本质而言，技术发展的脉络始终遵循同一叙事：人类不断探索科学新知、打造更先进的工具，整个社会如同搭建不断攀升的脚手架，凭借日益强大的工具链，个体得以实现远超以往的成就。这一进程已持续良久 —— 若将今人与百年乃至千年前的人类相比，个体能力的提升堪称天壤之别。社会契约的本质在于：每一代人都在前人基础上增筑新的层级，而当下借助全新工具与技术层级，人类所能达成的成就已超乎想象。
未来十年与过去十年的核心差异在于：拥有自主权的个体或小团队所能完成的工作量将实现质的飞跃——这一变化的意义远超表面，因为协调成本向来是巨大的瓶颈。当我们赋予个体更多知识、工具与资源，收获的不仅是产出数量的增长，更因协调成本的降低而带来实质性的变革。可以预见，个体与小团队的产出规模、创造价值时的满足感，以及为社会贡献的成果质量，都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回顾OpenAI的历程，我们常聚焦于核心团队数十人所做的突破性工作，但更应铭记：从古至今，无数人投身于矿石开采、半导体研发、计算机制造、互联网搭建等基础工作——正是社会集体智慧的积淀，才使小团队得以在高维度实现前所未有的影响力。
问：在座各位对人工智能愿景的认同程度之高，是否让你感到惊讶？毕竟，这里汇聚的是将创造未来的群体。
答：这确实令人惊叹。或许史上从未有过如此规模的集结——诸位作为技术革新的先锋，正站在时代最前沿。但需要意识到，全球75亿人口中，多数人尚未接触这类技术，甚至对AI的主要认知仍停留在“功能失灵”、“内容幻觉”等负面体验。
问：作为技术普及的先行者，你对在场3000位从业者有何寄语？
答“我们所处的位置极具意义：在YC工作的乐趣之一，便是能始终站在技术前沿，与行业开拓者同行。这种生活方式不仅能预见未来走向，更有机会参与塑造未来。尽管AI已在一定程度上走向主流，但多数人仍将其等同于ChatGPT，且仅把ChatGPT当作聊天工具，尚未理解技术演进的深层趋势——而这正是诸位的独特优势：作为“未来生活的预演者”，为普罗大众搭建技术桥梁，是前所未有的特权。
问：作为全球最擅长汇聚顶尖人才的领导者之一，你在招聘过程中收获的最深刻教训是什么？在座许多人尚未有管理经验，更遑论说服高薪人才放弃大厂工作投身创业。
答：招聘时，聚焦“聪明、自驱、高产且具备团队协作能力”的人才，足以解决90%的问题。令人惊讶的是，人们常过度关注非核心要素。简而言之，理想候选人需具备以下特质：高智商、强动力、好奇心、自我驱动力、勤奋务实、有明确成就记录，且能与团队愿景同频——即便暂未完全契合，至少需朝同一方向前进，这一标准屡试不爽。
问：你所说的 “出色的履历”，是指在顶尖机构担任管理职务达20年的人，还是指那些真正做出实际成果的人？你们选择了后者，对吗？
答：特别是在初创公司的早期阶段，我并不倾向于招聘这类资深管理者。他们的经验固然有价值，某些阶段也确实需要这类人才，但坦率地说，我在这方面并未取得成功——YC也很少有初创公司能以资深管理者作为首批员工并获得成功。相比履历光鲜的候选人，我更愿意选择年轻有冲劲、但明确具备执行力的人。
当然，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会需要引入经验丰富的人才，但早期招聘的关键在于：当我阅读YC的创业申请时，从不关注候选人曾任职于谷歌或毕业于哪所名校，而是直接聚焦他们最令人瞩目的成就。只有当这些成就不足以说服我时，才会去看简历，这始终是次要参考。因此，核心是考察他们实际编写过的代码、构建过的产品、工作效率，以及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
我很认同保罗·布赫海特（Paul Buchheit，注：美国著名的计算机科学家和投资人）的观点——“招聘时看重斜率而非截距”。这一建议堪称精妙。
问：担任OpenAI首席执行官期间，你收获的最深刻教训是什么？
答：我并不推荐这个职位。并非单个挑战难以应对，而是需要同时处理的事务数量之多，以及各行业巨头从不同维度发起的竞争压力，远超预期的信息密度和决策复杂度——时常需要在重大战略决策与完全不相关却同等重要的事务之间快速切换。
问：展望未来10到20年，你个人最期待的技术方向是什么？当下人们应聚焦哪些领域以推动这一未来的实现？毕竟在场的科学家、软件工程师等都是技术领域的从业者。
答： 值得期待的方向很多。若不出重大意外，10到20年内我们将见证难以想象的超级智能。若必须具体说明而非泛泛而谈，我个人最期待的是AI在科学研究中的应用（AI for Science）。
从根本上讲，全球长期可持续的经济增长以及人类生活质量的提升，本质上依赖于新科学发现，辅以良好的治理与制度来推动科学成果的发展与共享。若AI能大幅加速新科学发现的速度，其复利效应将为所有人的生活带来难以置信的进步与奇迹。
问：在YC工作期间，你曾亲自对Helon公司进行了投资，而它在核聚变领域正开展着卓越工作。这是否源于你早期对能源与气候问题的关注？你当时是否已意识到能源与AI的紧密关联？
答：说起来有些尴尬，我长期以来一直痴迷于能源与AI，视其为最重要的两个领域，也是我倾注时间与资本的核心方向。但在创办OpenAI之前，我从未意识到两者会如此紧密相关——能源最终会成为AI发展的根本限制因素。
尽管我通常擅长此类系统性思考，却在此处出现了认知偏差：此前我将两者视为独立维度（如同正交向量），认为AI负责产生创意，能源负责支撑现实落地。创办OpenAI后，我才迅速意识到能源对 AI的关键意义，但2015年前确实将其视为平行领域。
问：你曾提及一张展示生活质量与能源丰度、成本相关性的图表，这张图表是否是你关注能源领域的重要原因？
答： 是的，我对那张图表痴迷已久。它揭示了人类历史长河中一个惊人的规律：生活质量与能源可及性、成本之间存在直接关联。这类图表正是我最初关注能源领域的核心原因——能源对人类社会的影响之深远，远超想象。起初我将能源与AI视为实现“极端富足”的两个独立杠杆，但如今已深刻认识到两者的交织性。我时常思考：在地球因GPU运行过热前，我们能构建多少能源基础设施？何时需要将计算设备迁至太空？这些问题的紧迫性远超以往。
问：技术专家似乎持有一种独特的核心信念——他们坚信人类能够创造那种富足。试想，当智能与能源皆可按需获取时，世界将如何演进？这恰似被 “充满慈爱的机器” 所守护的理想图景。
答：想象一下：身处黑暗寒冷的会场，无人使用手机，众人只谈论世界的糟糕与无望——这种心境我从未体验，却极想感受一次。不得不说，这是我最难共情的思潮之一。显然，我所归属的圈子充满这样的信念：对旧金山创业生态、科技产业、人工智能，以及诸位未来成就的乐观，是我思维的天然栖息地。尽管难以真正理解对立观点，但我确信我们的方向正确。
问：如何实现技术创造富足的愿景？你已推动诸多进展，能否指引我们加速这一进程？政府应扮演何种角色？
答：约五年前的此刻，我们将GPT-3接入API时，其可用性极差，令人汗颜。而五年间，它从勉强成句的雏形，发展至在多数领域具备博士级智能。我认为未来五年仍可维持此增速。若能同步构建服务基础设施，在座各位必将懂得如何将技术适配于人类需求。
我最青睐的AI历史类比是“晶体管效应”：某一重大科学发现问世后，社会与经济自会施展魔力，在数十年内显著提升生活质量。AI的发展斜率将更陡峭，方向却与之相似——我们需借助技术攻克剩余科学难题（我认为所剩无几），构建所需基础设施，再由诸位用这门“新魔法”探寻世人真正的需求。
问：让我们回到2005年——Y Combinator的首批孵化项目。你最初是如何了解到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的？听说你曾读过他的文章？
答：是的，我当时沉迷于阅读他的文章。其实早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他在互联网上拥有一批忠实追随者。而真正了解到当时被称为“夏季创始人计划”（即如今的 Y Combinator），是因为同住新生宿舍的布莱克・罗斯（Blake Ross）在Facebook上分享了相关信息。后来保罗回复我说：“哦，你还是大一新生？其实下一批次很快就会启动。”
你猜我当时怎么回复他的邮件？说来有趣，我几天前刚翻出那封邮件——因为总感觉记忆有偏差。保罗后来常提起这件事，说我当时回复“我是大二学生，我一定要参加”，但实际邮件内容要礼貌得多：“或许有些误解，其实我是大二学生，如果下一批次还能报名，我非常希望能参加。”
问：如今你面对3000位怀揣梦想的创业者。现在的他们，就像2005年的你一样。你想对当年的奥特曼说些什么？哪些认知是你历经世事才恍然大悟的？
答：真希望有人能早点告诉我：信念与韧性的重要性远超想象。人们很少谈论长期坚持的艰难——起初满腔热血，但精力会逐渐被消磨，如何在漫长岁月中保持初心是门必修课。还要学会相信“天道酬勤”：我的首次创业并不成功，但许多人在一次失败后便选择放弃。可创业本就是九死一生的旅程，学会在挫折中前行、在低谷时坚守，比任何技巧都重要。
此外，要培养对直觉的信任，并在一次次决策中打磨这种判断力。敢于投身不被看好却内心坚信的领域，这种勇气至关重要。最近我刚有了孩子，人们常说“养孩子是最美好的事，也是最艰难的事”——创业亦然：高光时刻远超预期，低谷挣扎却难以言喻。但唯有坚持，才能看见曙光。（文/腾讯科技特约编译 无忌）
